傅朗在贵宾候机厅,沉默地等待着徐明佐去办托运手续。
他盯着手机里的屏幕壁纸,心中没头没脑地感慨,星星真的好漂亮。
从小她就漂亮,那时候邻居家阿姨喜欢她,想抱她玩。她吓得一直往他身后躲,他就只能抱着她重复,都是因为你漂亮人家才喜欢你的。
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个小子。
想到这里,傅朗便觉得胸闷。
他转移注意力,目光落在休息室里一位正在给小朋友讲故事的年轻母亲——
“妈妈,为什么小王子有那么多花不要?”
那位母亲似乎不知该如何用简单的语言回答她:“因为……他只想要那一朵花。”
“为什么呀?其他的花不漂亮吗?”
“其他的花也很漂亮,但是它们都不是特别的那朵。”
“什么是特别的那一朵啊?”
那位母亲深思片刻,笑着说道:“就好像这世界上的小朋友很多,但只有你是妈妈的孩子。也许会有比你更好的小朋友,可在妈妈心里,你就是最好的宝宝。”
小朋友恍然大悟,奶声奶气地宣布:“妈妈也是宝宝最特别的花!”
傅朗不知道这位小朋友到底有没有听懂,可他是懂了。
徐明佐托运完行李,走进休息室,便看到诡异的一幕——
傅朗握着那位年轻母亲的手,恭恭敬敬地朝她鞠躬。那女人吓傻了,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位长相英俊但脑子不太好的男人。
“傅……傅总?”
您他妈的不是让什么东西冲撞到了吧!?
“阿佐,咱们不走了。”傅朗很久没有过“笑”的表情了,乍一看有些陌生。
徐明佐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,嘲讽地笑了一声。
“别笑了,赶紧让司机回来,咱们回家。”
小王子一天看到四十三次日落时,只有那朵单层花瓣的玫瑰,沉默又坚定地陪伴他。
所有人都告诉他,其他星球还有成千上万朵玫瑰。
可他都不要。
他在那朵玫瑰上花费的时间,显得那朵玫瑰弥足珍贵。
他要和星星说清楚。
她也是他独一无二的玫瑰花。
无论谁再说什么,再如何阻挠他们,他也要守着她。
…………
一台黑色劳斯莱斯在机场高速飞速行驶,傅朗焦灼地看着手表,不耐烦地拍了驾驶位的头枕一下:“你快点开行不行?”
徐明佐欲哭无泪,又把油门往下踩:“老板,我只是个助理,不是藤原拓海啊。”
“……”傅朗当然知道,他现在除非坐火箭回家,否则最快也要四十分钟。本来的司机老王已经被他打发去取回行李了,只能徐明佐来开车。
傅朗索性闭目养神。
不多时,手机弹出一个窗口,他看了眼,是傅星。
这个时间刚好是他登机,他想给星星个惊喜,所以没提前告诉他。
他想到星星看见他的时候会是怎样的——
一定会哭着飞扑进他怀里,一边说他是坏人一边要他亲她。
该如何补偿她呢?
傅朗轻笑着点开她的对话框。
到时候让她来提好了,要打要骂都由她说了算。
他点开那条语音,傅星颤抖哭泣的声音从扩音器中播放。
她的语气那么绝望,那么无助,说出的却是这世界上最动人的话语。
“哥哥……”她哭到停顿:“我爱你。”
她发了疯地把一颗碎了的心捧着给他看。
“徐明佐,快点开。”傅朗总觉得要出事,他打给傅正国。可老头晚饭后就爱出门遛弯,估计是关了静音,这会儿根本找不到人。
徐明佐也听到了傅星发来的微信,大小姐的语气实在是不对……太像是在说遗言了。
他暗暗咬牙,又把油门往下踩了踩。
京城忽然下起大雨,庭院内的紫绣球花沾染雨水,熠熠生辉。
紧赶慢赶也花了半个小时才到家,傅朗冲上楼去开傅星的房门。
锁着。
“星星!”他用力拍打房门:“傅星!开门!”
他束手无策,在门口急得团团转。环顾四周想找东西把房门砸开。
“傅星!你把门打开!”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拽着门把手用力拉。
徐明佐在他后面上楼,手里拿着家里房门通用的钥匙。
傅朗一瞬间满头大汗,胃里绞得生疼。
门开了。
窗外是泼天泼地的大雨,夏雷震耳欲聋。
她的房间里开着灯,梳妆台上搁着一本没合上的笔记本,半杯没喝完的纯净水,一个空铁盒。镜子四周贴着拍立得照片,全是和他的合影。
浴室灯开着,还隐隐有水声。
傅朗不做他想,推开门浴室门,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他的星星,穿着件被血染红的白色婚纱,毫无知觉地坐在浴室淋浴房的瓷砖上。
傅朗冲过去,一把抱起她,解开自己的领带缠住她依旧在流血的左手小臂上。
“徐明佐!!!”傅朗蹲在地上,手掌攥住她纤细的右手手腕,额头青筋跳动。
徐明佐应声走进来,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。
“领带!领带!”傅朗伸出手:“把你领带给我!去开车!快点!”
徐明佐慌张地解开领带,下楼去开车。
傅朗失神地横抱起傅星,抽了条干净浴巾裹住她。
她失去意识,脸色苍白嘴角和眼角隐隐泛青。
他身上都是呕吐的污秽,白衬衫湿透,沁着鲜红的血。
他以手指触上她颈侧脉搏。
很微弱,但是还有。
傅朗紧紧拥住她,一切声音都远了。
“星星……哥哥来了。”
“要没气了,救护车来了吗?来不及了,咱们送她去吧。”
“老板,救护车过来就能抢救,这个点市区太不好走了……”
“星星?星星你能听到哥哥说话吗?”
“星星……星星,哥哥求你了……”
…………
救护车闪着红色的光,划破寂静的雨夜。
傅星被抬上担架,护士稍微扶起她,有点诧异地摸了摸手下纤细的手臂。
一位医生扒开她的眼皮,瞳孔灯照了两下:“光反射消失。”抬起头问:“血压多少?”
扶着她的护士道:“82/55”
“先吸氧,家属说是吃药了。回院里洗胃。”
急诊部也不平静,在傅星之前还有一位车祸开放性骨折的。
护士站里的小护士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,徐明佐拿着傅星的身份证去缴费,听到两个小护士的交谈——
“那边急诊来个小姑娘,自杀,听说在车上的时候都没有血压了。”
其中一个叹气:“听说是割腕加安眠药,大象也受不了,何况是人呢。”
“长的还挺漂亮,真造孽。”
男人握紧了手中的缴费单,目光沉沉地盯着护士站诊台上的血压计。
傅朗站在急诊室外,木然地往里面看。
那个通体毫无血色、眼眶嘴角隐隐发青的姑娘,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。
一位小护士正配合另一位护士抓紧傅星两只手,硬质胶管从鼻腔插入,顺着食道进入胃。
傅星痛地直掉眼泪,昏迷中挣扎得让护士险些握不住她。她哑着嗓子,发出极为痛苦的呻吟,不受控制地要去抓那根管子——
只进入了一半鼻腔的胃管在傅星剧烈地挣扎中脱落出来,护士急得满头是汗,大声道:“把住一点!管子进不去没办法洗胃的!家属在不在!”
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试图抬起来的手。
傅朗红着眼眶,声音发抖:“我是她家属。”
男人双手被汗浸的湿透,滚烫地握住她的手腕。
护士重新拆开一套洗胃管,托着傅星的后脑勺,重新下管。
粗硬冰冷的胃管插进来,难受得傅星弓起了上半身,嗓子里发出干呕声,连鼻尖都泛红。可她没再乱动。
温热的洗胃液从管子导入,抽出,这个动作要隔一个小时重复一次,直到液体变得清澈
傅朗身上湿透,坐在旁边痛苦地撑着头。徐明佐坐下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已经洗胃了,都吐出来了,没什么事的。”
他沉默地点头。
洗过胃的傅星被推了出来,傅朗托关系要到一间单人病房,洗胃管已经摘了,医生拿着一支药,蹲在病床边给傅星打上:“这个药打完就会醒,醒了就没事了,但是血压不太好,最好还是住几天院。”
“苯二氮卓预后还是很好的,”给傅星打针的医生是位年近五十的儒雅大叔,“小姑娘年轻身体也好,很快就能康复的。”
他在傅星手背上扎了留置针,静推了0.7mg的氟马西尼。
傅星苏醒得很快,意识不太清醒,没多久又睡了过去。
傅朗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,心疼地握住她冰凉的手。
这只小手,被他牵在手心里十九年,小小的姑娘长成美丽的少女。她睡得并不安稳,眉头紧锁着,眼角还有眼泪溢出。
他低下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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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英文的意思是:驯养